中国最年轻的将军 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

导读昆山、张秋两县,是冀鲁豫边区于1940年和1941年设置的新县。昆山由东平县东平湖以西地区和寿张县东部析置,今属梁山县。张秋县由东阿县西南、阳谷县东南、寿张县东北和东平县黄河故道以北地区析置,今属阳谷

昆山、张秋两县,是冀鲁豫边区于1940年和1941年设置的新县。昆山由东平县东平湖以西地区和寿张县东部析置,今属梁山县。张秋县由东阿县西南、阳谷县东南、寿张县东北和东平县黄河故道以北地区析置,今属阳谷县。

抗战爆发后,随着八路军一一五师东进鲁西,昆张地区成为冀鲁豫边区的模范根据地。但1942年10月初,日军对昆张地区的大扫荡使当地党政组织遭受严重损失,武装力量被全部挤走。“扫荡”之后,日军在昆张地区展开了所谓的“治安强化”,挖掘封锁沟,筑起封锁墙,五里一碉堡,十里一据点,构成消息灵通、交通便利、合围迅速的碉堡网、通讯网、交通网。昆张地区由此陷落为敌占区。日伪军称:“八路进昆张,等于是自投罗网。”八路军官兵则形容在昆张地区活动是:

“驻军碉堡下,夜观敌营灯、

行军必过路,天天有枪声。”

昆张地区是冀鲁豫根据地濮(县)范(县)观(城)中心区的东大门,也是联系中心区与泰西、运东根据地的枢纽。昆张地区的陷落,使冀鲁豫根据地面积大大缩小,同时对濮范观中心区构成了极大威胁。冀鲁豫根据地中心区能否生存和发展,如何生存和发展,首先取决于昆张地区能否恢复。因此,各级党委对恢复昆张根据地高度重视,先后派出多支部队返回昆张地区活动,但都由于敌情严重加上斗争方针不明确,不仅难以立足,而且遭受了损失,被迫撤出。

1942年11月初,第二地委书记兼第二军分区政委段君毅和第二军分区司令员曾思玉主持召开党政军群联席会议,决定组建“昆、张、东、汶支队”,简称“昆张支队”,深入昆张敌占区开展游击战争。其任务是首先将昆张地区由敌占区变为游击根据地,进而恢复为巩固的抗日根据地,保卫濮范观中心区。

组建昆张支队,支队领导人的配备至关重要,尤其是支队长的人选令段君毅和曾思玉颇费脑筋。昆张支队所执行的是一项特殊使命,它是一个战斗队,更是一个工作队、宣传队,支队长不仅需要有坚定的党性、卓越的军事素质,善打硬仗、恶仗,而且需要有在敌占区活动的丰富经验,且对昆张地区的社情地形了如指掌,具有灵活处置各种复杂情况的本领,善打巧仗,善于兜圈子,特别是能够把军事打击与政治动员、统一战线紧密结合,使作战行动与地方工作密切配合。昆张支队能否在敌占区站稳脚跟,进而有所作为,支队长人选至关重要。

吴忠当然是一个人选,但曾思玉等人并没有马上拍板定案。

自昆张地区陷落后,部队两进昆张都被打了出来,不仅没有打开局面,反而使群众更加失望,敌人更加嚣张。这一次派小部队进去,人数虽然减少了,但不进则已,进就必须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决不允许再被敌人打出来。吴忠作战勇敢,党性坚定,执行命令坚决,作风泼辣,并在昆张地区长期活动,也有带小部队活动的经验,这一点有目共睹,可他毕竟只有21岁,年轻气盛,且刚刚受过处分。昆张支队需要的是一个老练、沉着的支队长,吴忠符合这一要求吗?事关重大,曾思玉等人不能不三思而行。

曾思玉决定亲自与吴忠谈话,进行一次“面试”。军事干部谈话,从来都是开门见山,曾思玉也是如此,对吴忠说:“地委决定组建昆张支队,恢复昆张根据地,你是支队长的人选之一。如果让你带队进昆张,你打算如何开展工作?”

吴忠事先有李觉通报消息,已经对进入昆张地区活动的各种方案都周密设想,所以在曾思玉的面前显得胸有成竹,把自己的认识和设想和盘端出,并详加解释。

曾思玉不作评论,只是静静地听着。谈到最后,曾思玉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带队进昆张,你需要多少部队?”

吴忠略加思索,回答:“现在敌人对昆张地区控制得很严,部队进去多了,目标太大,进去少了,又难以打痛敌人。我的看法,如果要打游击,大概有两个连就差不多了。如果想恢复根据地,则以三个连的兵力为好。有三个连的兵力,就可以打一些像样的仗了。当然,无论是两个连还是三个连,都要逐次投入,不能一下全进去,那样目标太大。”

曾思玉点点头,又问:“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吴忠回答:“我有两个建议。一是如果让我进昆张,我希望分区不要划死我的活动范围。划得太死,空间不足,无法和敌人周旋。同时,如果我们只在昆张活动,敌人必定会重点清剿这一地区,群众要受很大损失,群众将对我们产生抱怨情绪,不利于开展工作。”

°“你看昆张支队的活动范围应划在哪里?”

“以昆张地区为重点,但不限于昆山、张秋两县,可以扩大到汶上、东平、东阿、阳谷、郓城、泰安、肥城等地,这样我们的活动天地就大了。同时也可以将斗争的焦点引向敌占区的腹心,将敌人的力量调离昆张,有利于我根据地的恢复。”

“这一条建议很好。第二条呢?”。

“昆张地区陷落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月,但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敌人强化治安搞得很邪乎。我们两次派部队进去都没有站住脚,说明我们以往的小部队活动经验可能在昆张地区有些行不通。我想在支队全部进入之前,由我先带一个连进去,一方面摸清情况,积累经验,另一方面寻机打几仗,扩大影响,恢复群众的信心。”

“就这样定了。”曾思玉显然对这次面试的结果很满意,说:“你所要求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边区党委要求我们探索小部队活动的经验,因此你们这次进入昆张地区,不仅要打开局面,而且也带有试验的性质。所以,从边区党委到分区,都关注着你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要以党性向地委和分区作出保证。”

“面试”结束后,二地委和二分区正式作出决定:任命吴忠为昆张支队支队长,原昆山县委书记邵子言为支队政委,原八团三营政委田平为支队总支书记,原八团保卫干事管学思为支队特派员。昆张支队下辖两个中队,以八团四连为一中队,以原八分区警卫连为二中队,整个支队编制200余人。

11月的一个傍晚,吴忠带着一中队一进昆张。

初冬季节,鲁西平原朔风凛冽,田野一片白茫茫。一中队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穿过黄河故道,然后以铁锹刨坑,越过封锁沟,攀上封锁墙,从寿张与郓城交界处的西小吴村附近秘密进入了昆张地区,急行军20余里,到达了赵坝村。

部队进村后,刚要安排宿营,突然周围村子里响起了锣声,灯笼火把闪烁,到处都是“抄家伙!抓活的!”的喊叫声。接着村外响起了枪声,哨兵向吴忠报告:“发现大批伪军部队正向赵坝村移动。”

原来,一中队刚过封锁沟,巡更的人员就发现了他们在沟帮上留下的脚窝。当时日伪军在昆张地区推行以“连环保”为主要内容的保甲制,发现情况不报告,就杀全家和保甲长。所以八路军进昆张的消息很快传给了郓城县汉奸头子刘本功。

刘本功马上命令各据点的伪军出动搜索,并训令各村保甲长报告情况。因此,一中队还没进赵坝村,附近肖皮口据点的伪军就倾巢出动,直扑赵坝村。其他据点的伪军部队也迅速向赵坝村移动。

伪军的兵力有600多人,五六倍于一中队,且正对赵坝村形成合围,情况十万火急。吴忠却显得非常镇静。这是他作战的一个特点,平时风风火火,一刻没有仗打,就闲得不知该干什么;而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反而心静如水,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

他后来说:“这一仗怎么打?在赵坝村固守,当然对我有利,但敌军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打得不好可能被敌人缠住,而且村里的群众肯定要受损失。而不打这一仗,立即转移,虽然走得了,但敌人的气焰会很嚣张,可能还会紧紧咬住我不放,让我们无法立足。不打不行,在村里打也不行,到底该怎么打?我以前曾经常带队在这一带活动,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所以,我最后决定,先发制人,趁敌人的合围部署尚未完成,在村外给敌人布个口袋,狠狠教训一下他们,然后再转移,变被动为主动。”

吴忠立即带队出村,从各路伪军的缝隙跳出了合围圈。行进至赵坝村以东的杨营村,吴忠叫过一班长郭子光,指着村头的一栋小楼说:“你们班在这座楼的屋顶上埋伏,前面打响后,给我猛捶狗日的屁股。”

行进到村外一片茂密的柳树林前,吴忠又站住,叫来一中队长郭瑞功,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水浒传》里鲁智深大闹野猪林的地方。你带二排,在村外的小庙中埋伏,我在前面一反击,你就从这里给狗日的来个拦腰斩断。今天我们再做一次鲁智深,在野猪林中用水磨禅杖砸扁了龟儿子。”

“你就等着瞧好吧。”郭瑞功说:“我保证手下的兵个个都是鲁智深。”

小庙面积不大,只能容下十几个人,郭瑞功来不及再找地方,硬是把一个排全部挤进了小庙中。不过这样做倒非常隐蔽,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庙里会装进40多人。

吴忠边走边下达命令,一个口袋阵在行进中部署完毕。这时,敌军发现一中队离开了赵坝村,果然在后面紧追不放,肖皮口据点伪军欲抢头功,冲在最前面。

吴忠与管学思、一中队政委刘亨银指挥三排和一排的两个班展开了阻击。敌军见八路人数不多,气焰非常嚣张。吴忠将计就计,指挥部队边打边撤,一副狼狈逃命的模样,退往马营村。

队伍退到马营村口,敌军也追到了杨营与马营之间的洼地,正好装入了吴忠布下的口袋阵。吴忠说:“不走了,就在这里收拾狗日的。”随即指挥部队依托村埝散开,自己操起一挺机枪,爬到了对着道路的一块石头后面,对着越冲越近的敌军猛烈射击。

追击的敌军遭到阻击,刚要调整部署,在小庙中设伏的二排突然从敌军翼侧杀出,将敌军拦腰截成了两段。伪军被前后夹击,下肋部被插进一刀,立时乱作一团。吴忠见时机成熟,端起机枪,喊道:“跟我上,冲啊!”带头向敌群冲去。

敌军再也支撑不住了,慌忙撤退,不料又被早已等候多时的郭子光班候个正着,居高临下,机枪、步枪一起扫射,敌军分不清敌我,辨不明南北,互相践踏,相互对打,四处乱撞,除死伤和逃跑者外,最后有数十人被压到了洼地之中,见大势已去,只得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冀鲁豫边区革命史》评价说:“这次战斗,毙敌十余人,俘敌数十人,缴枪数十枝,我无一伤亡。此战为深入敌后的小部队创造了大胆机智、灵活运用游击战术的范例。”

战斗结束后,吴忠站到了俘虏面前,说:“我是吴忠,有几句话要跟诸位讲。”

俘虏群中一阵骚动,吴忠的名字在昆张地区很是响亮,各据点的伪军早就如雷贯耳。一位军官模样的俘虏说:“原来你就是人称‘活武松’的吴忠,今日兄弟栽在你的手里,也算是三生有幸。”

“承蒙夸奖。”吴忠一笑,说:“你们替鬼子卖命,为虎作伥,还有点中国人的味道吗?你们也该想想,鬼子终究是要完蛋的,到那时候,老百姓会不会饶过你们?”

俘虏们低下了脑袋。吴忠接着说:“今天是初次见面,先放你们一马,你们都可以回去,而且可以带上自己的武器。不过要作出保证,以后不得残害百姓,也不得死心塌地地替鬼子卖命,要‘身在曹营心在汉’,如有违背,下次让我吴忠碰上决不轻饶。听明白了吗?”

“明白!”俘虏们同声回答

“好!这才像个中国人。”吴忠说,“回去也给各据点的人传个话,就说我吴忠回来了,八路军又回昆张了。谁干过什么坏事,我们都记得清楚,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一切都报。听懂了吗?”

“懂了。”俘虏们又是同声回答,声音煞是整齐。

.处理完俘虏,吴忠对管学思说:“这一仗虽然打胜了,但也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敌人肯定会迅速调集人马来围剿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要立即转移。”

管学思完全同意吴忠的分析,问:“下一步往哪个方向走?”

吴忠说:“敌人的注意力已经被我们吸引到了这一带,同时肯定将会估计我们现在要往回走,返回根据地。我们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就往敌人的肚子里钻,越往里钻越安全。”

部队大模大样地向东北走了几里,然后突然掉头向北,甩开敌援军,绕开村庄,急行军40里,直插昆张地区的腹心,于拂晓时分到达了东平湖畔的四柳树村。这是一个芦苇丛中的小村子,只有二十几户,周围七八里内没有什么人家,便于封锁消息。吴忠决定在此休整一日。

吴忠的房东叫崔守道。此人年轻时练过拳术,闯荡江湖十余年,三教九流无所不交,梁山一带的旧政权官员、土匪头子、运河船主和东平湖渔霸好多与他拜过“把子”,在当地很有名气。崔守道虽然社会背景复杂,人却非常爽快,平日好打抱不平,极有梁山好汉的遗风,吴忠的名字他早就知晓。所以吴忠住下后,两人一见如故,成为了朋友。

崔守道说:“崔某一生拳头打过无数小人,在梁山一带也算个人物。可比起吴队长就差一截了,你在景阳岗痛打日本人,那才是抗日大英雄。”

吴忠说:“你也是有功之臣。我们创建昆张根据地时,你曾通过朋友关系为我们购买过枪支弹药。而日本人占领昆张后,日伪政权多次拉你做官,都被你拒绝。你是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这一点我很佩服。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希望你能够继续帮助我们,积极抗日,我们是不会忘记朋友的。”

崔守道大为感动,称:“崔某一点小事,没想到吴队长却记在心上。你如此看重崔某人,崔某人定两肋插刀。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吴忠说:“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再客气。确有一事相求,我想把我们的情报站长王继兴留在你家,名义上是你的长工,实际上在你的协助下进行情报工作,不知意下如何?”

“你这是瞧得起我崔守道,吴队长放心,我保证王队长绝对安全。”

两人整整唠了一天,晚上又挑灯夜谈,正谈在兴头上,忽然哨兵进来报告:发现有大批伪军从几个方向对四柳树包围过来。

吴忠一愣,说:“来得这么快?”

一旁的崔守道闻言,猛地一跺脚,说:“我把这小子给忘了。”

拉着吴忠走到院子里,把一个年轻人从邻屋揪了出来,叫道:“吴队长,这是我侄子,他是日本人的情报员,家里安了一部电话,准是这个兔崽子向日本人告的密。你给我毙了他。”

那个年轻人哆嗦着说:“我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啊,吴队长。是郓城方面传来的消息,说有一股八路跑到东平湖一带了。不信你可以看电话记录。”

吴忠听到“电话记录”几个字,眼睛一亮,说:“你说的电话记录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几个人进屋后,吴忠仔细翻看了电话记录本,说:“今天我饶你不死。但从今往后,你要把各据点的通话内容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交你叔叔转给我们,能不能做到?”

“一定!一定!”崔守道的侄子急忙答应,并说:“吴队长,我送你们一部电话机。日本人的电话线架得很糙,以后你们走到哪里,只要把线一搭,就能听到各据点的通话。我要送的情况不对,你们可以核实。”

此时,敌人已经包围了村子,寿张、东平的伪军都出动了,足有上千人。但在崔守道的引导下,吴忠率队从村东口的交通沟里秘密出村,跳出了敌军包围圈,又是一个急行军,南进到了靠近汶上县的赵庄。

在以后的十多天里,吴忠指挥一中队忽东忽西,指北打南,夜行昼宿,在梁山、安山、齐岗、拳铺、四柳树一带敌人的碉堡、据点之间飘忽穿行,专打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办事的汉奸,镇压了几名罪大恶极的伪政权人员,俘虏伪区、乡工作人员百余人,缴枪60余枝。老百姓喜形于色,悄悄地传递着消息:“八路军没有走,景阳岗打鬼子的吴忠又带队伍回来了,专打汉奸。”

昆张地区被吴忠的队伍搅得沸沸扬扬,日伪人员谈“吴”色变,心惊胆战,纷纷向上级告急,要求派兵“清剿”吴忠。日伪军部队主力此前位于东平湖以西运河附近,重点“清剿”与濮范观根据地接壤的戴庙地区,此时不得不回调兵力对付吴忠带领的小部队。

敌军重兵聚集,吴忠却乐不可支。因为这意味着敌人已经把主力由昆张地区的边缘调回腹心,可以暂时减轻濮范观根据地的压力,另一方面这也证明敌人的兵力重点部署在昆张的边缘地区,其他地方则力量空虚,而且越是敌占区的纵深,日伪军与伪组织越是麻痹疏忽,力量越是分散。

一进昆张的目的是摸清情况,扩大影响。现在“火力侦察”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且敌人重兵聚集,继续活动多有不便,吴忠遂于11月下旬带队再过黄河故道,返回了濮范观中心区。

吴忠向地委、分区领导详细汇报了一进昆张的情况。曾思玉十分高兴,说:“这一下心里有底了。你们在昆张活动的经验证明,小部队大有作为。只要政策对头,我们不仅能在昆张站住脚,而且可以有一番作为,逐步恢复根据地。”

在此后的几天中,段君毅、曾思玉、二地委副书记万里和吴忠、邵子言等人详细研究了昆张地区的敌情以及一进昆张的经验教训,决定吴忠带队立即二进昆张,全面展开创建游击根据地的工作。

段君毅向吴、邵两人明确指出:“昆张支队目前的任务,从战略意图上讲,就是要阻滞日伪军对濮范观中心区的蚕食,吸引敌人的兵力东调,一方面减轻中心区的压力,另一方面则为恢复昆张根据地创造条件。所以,支队进入昆张地区后的基本工作方针是:党政军群相结合,公开武装斗争和地下斗争相结合,实行革命的两面政策,瓦解分裂伪军,建立两面政权,进行合法斗争,建立情报组织。总的意图是,长期打算,进行深入细致扎实的工作,争取把昆张地区建成游击根据地,为恢复根据地创造条件。”

曾思玉则为吴忠、邵子言具体规定了作战任务:“你们的主要作战区域不是摆在昆张地区,而要摆在汶上、东平、平阴、东阿一带。那里是敌人的腹心地带,你们在那里大闹天宫,将使敌人有后顾之忧,必定要从昆张回调部队,这样就有利于昆张地区党政群组织的恢复。这个意见以前吴忠同志向我提过,地委和分区认为非常有道理,而且一进昆张的情况表明实施这个方案是可行的。所以,确定以这个方案作为二进昆张的基本方针。”

.“具体的行动计划,”曾思玉说,“你们首先插入梁山、东平、汶上敌人兵力薄弱且又比较麻痹的地区活动,摧毁伪政权、伪组织,镇压死心塌地的汉奸,扩大八路军的影响,一定要大造声势,摆出大部队进入的架势,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真正达到调动敌人的目的。当敌人的注意力被你们吸引过去之后,马上北进,插向东平湖以西的戴庙地区活动,恢复这一地区的党政组织,为中心区建立屏障,也为而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曾思玉特别强调:“昆张支队不仅是战斗队,更是工作队、宣传队,一定要密切联系地方的党政组织,以相当的精力协助加强地方党政机构的领导和地方武装力量,在军事工作和地方工作的关系处理上,军事斗争服从地方政权建设的需要。所以,支队既不能消极避战,放弃任何歼敌机会,又不可主动攻击敌人的据点和城镇。一句话,在战术上不主张主动寻敌作战,但要伺机作战。这很难,但必须强调,如何落实,靠你们自己在行动中摸索经验。”

为了配合昆张支队的工作,二地委决定加强和统一对昆山、张秋、东平、汶上、寿张五县对敌斗争的领导,成立五县工作委员会,由昆张支队政委邵子言任工委书记,吴忠、管学思、田平和各县县委书记、县长任委员,直属二地委领导。

由于二中队整训工作尚未完成,所以吴忠仍然只带一中队再入昆张。但领导力量大大加强,邵子言等支队领导全部参加,并带了一个民运宣传队。

12月中旬,昆张支队二进昆张。进入的路线仍然与上次一样,但这次吴忠是有备而来,充分汲取了一进昆张的教训,事先让人准备了两架梯子。

此举堪称吴忠的得意之笔,直到晚年还津津乐道。1988年4月,在接受梁山县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的采访时,他专门画图详细介绍了梯子的结构和用途,说:“通过封锁墙、封锁沟,要很隐蔽,不然就过不去。这样,我们就做了两个梯子。梯子不能太重,否则行军扛不动,所以都用竹竿做,很轻便。但竹竿是空的,吱吱乱响,暴露目标。怎么办?一想就想出了办法,找了几条自行车破内胎,在竹竿上缠上一层,行了,没有声音了,还加固了竹竿。过封锁沟时,一个下,一个上,成了一条路,一声不响地就过去了。”

昆张支队靠着两架梯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了封锁沟、封锁墙,疾速前进,穿行于敌据点、碉堡之间,一夜行程100余里,于拂晓时分进入了寿张县的刘普桥村。

选择宿营地,也是吴忠事先周密筹划的事情。一进昆张,部队刚到赵坝村就被敌人发现,除过封锁沟留下痕迹外,另一个原因是没有封锁好消息。虽然仗打得漂亮,却是险中求胜,非常被动。所以,二进昆张,吴忠确定了三条原则,一是宿营的村子一定要小,而且离周围的村庄要远,便于封锁消息;二是部队夜行晓宿,选择拂晓时分进村,因为这正好是老百姓起床干早活的时间,即使鸡鸣狗叫也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三是进村前先把部队散开围住村子,放好岗哨,然后慢慢靠近,悄悄进村,用梯子翻墙入院,贴着窗口喊老乡开门。进村后即对全村实施封锁,来往行人只准进不准出,待黄昏时分部队转移前再解除封锁。

不料,尽管吴忠事先精心筹划,部队也是严格按照要求行事,还是走漏了消息。部队刚刚在刘普桥住下,村里的一位潜伏特务就报告了附近大候据点。不过,由于支队警卫严密,且都穿便衣,这位告密者无法搞清进村的是什么人,错把昆张支队当成了地方抗日政府的工作人员。

大候据点的伪军中队长接到报告后,立即带着100多人向刘普桥扑来。此人对日本人肝脑涂地,得知村里只是一些没有战斗力的地方干部,立功心切,热血沸腾,寒冬季节竟裸露着一只胳膊,带头冲锋,口中还大叫着:“抓活的!不要放跑一个土八路。”

吴忠在村头用望远镜观察敌情,听到伪军的喊声,他笑了,说:“龟儿子,想抓土八路?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八路。”

他令一排在正面边打边撤,把敌人诱到了村头,自己亲自指挥二排、三排从两翼出击,抄敌退路。这一带很长时间没有八路军正规部队活动,据点中的伪军部队都是乌合之众,平日有日本人撑腰狐假虎威,真的碰到训练有素的八路军主力部队,立即乱了阵脚。

那位伪军中队长听到机枪声清醒了,说:“土八路怎么会有机枪,这是他娘的真八路。”把胳膊往袖子里一插,转身就跑,连手中的驳壳枪掉了也顾不上拣。其属下也不含糊,个个跑得像个兔子。

昆张支队俘虏和击伤敌人16名,缴获步枪16枝、驳壳枪1枝,自己仅有1人负轻伤,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

村外枪声一响,村里的百姓纷纷出来观战。邵子言马上召开了群众大会,宣传抗日主张。民运宣传队则教育俘虏,讲解党的政策,要俘虏每人写下一个保证书:一是不死心塌地为日本鬼子卖命,不打八路军和抗日政权干部,不得已时只能朝天开枪;二是保证向八路军提供情报;三是不杀害抗日群众,不为非作歹,不抢百姓粮食。写完保证书后,全部予以释放。

吴忠此时则在部署下一步的行动。他说:“我们已经进入了敌人心脏地区,周围据点林立,很快就会有新的敌人到来。敌我力量悬殊,我们必须马上转移。”

郭瑞功说:“天亮了,现在走肯定会被据点里的敌人发觉,如果敌人截击怎么办?”

“谁敢出来就打谁。”吴忠回答得很干脆,“用反击的方法,速战速决,速决速走。打就要往死里打!”

新的宿营地确定为几十里外的杨楼。吴忠选择了一条迂回的线路,先带队向东北走了几里,然后转向西北,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十余里。部队进至王连坡据点附近时,有二十多名伪军出动截击。吴忠一挥手,郭瑞功率一个班迎着敌军冲了上去,将敌军冲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

在郭楼据点南边,部队再次与一股伪军不期而遇。这一次吴忠打出了重拳,令整个一中队投入战斗,先敌展开,先敌开火,等敌人反应过来时,战士们已经冲到了面前。伪军从未见过这种阵势,更没见过这种拼命的战士,吓得连滚带爬地缩回据点。

一中队一直追到了据点前面,吴忠站在吊桥前,高声说:“里面的人听着,老子吴忠!要在这一带活动几天,今天留你们一条狗命,如敢上报情况或者出来捣乱,就把你们的炮楼端了。

据点中的伪军紧闭门窗,直到吴忠离去也不敢向外放一枪。

昆张支队疾进数里,傍晚时安全进入距郭楼据点只有几里的杨楼村宿营。

自从进入敌占区,昆张支队一昼夜里行进150多里,连打三仗,三战三捷。吴忠的指挥变化莫测,令人赞叹不已。

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同样是遭到敌人截击,三次作战都是反冲击,打法却有所不同。”

吴忠回答:“兵无常势,仗无定式,怎么打要根据当时的敌情、地形和任务等情况来确定。第一仗是被敌包围,所以一定要打痛敌人,让其有所顾忌,这样才有利于我们安全转移。同时,那里是敌占区的腹心,仗打得好,可以扩大群众影响。第二仗是反截击,我在行进之中,决不可与敌纠缠,也不能暴露我的真实实力,况且敌人不多,所以只用一个班打开通路,迅速脱离战斗。第三仗则不同,郭楼距我们第一步的活动区域已经不远了,不能让敌人跟过去,所以要杀鸡用牛刀,打出气势,狠狠教训敌人,为下一步工作创造条件。”

有人问:“郭楼距杨楼不远,打了郭楼的敌人,你们的行踪也就暴露,为什么还要选择杨楼宿营?”

“这个问题问得好。”吴忠回答,“道理很简单,出敌不意。因为我一进昆张和打前面两仗时,都是打完就远距离转移,我估计敌人对此会有所察觉,所以坚持原定方案不变,就在杨楼宿营,而且我故意向郭楼的敌人放出了口风,我断定敌人不会想到我真的就在这一带继续活动。因此,看似险,实际上则是最安全。”

在以后的几天里,吴忠率昆张支队在昆山中部的双庙、徐桥、张博士集一带活动。这里在沦陷之前是昆张根据地的中心区,群众基础很好,虽然在日伪军的扫荡中经受了严重摧残,仍有许多地方党政人员分散坚持斗争,群众更是对八路军很有感情。所以,昆张支队一到,群众相信八路军是真的回来了,情绪开始高涨。

根据这种情况,支队领导召开会议,决定邵子言暂时留在当地,与县委书记夏建秋、敌工部长杨岗、区委书记阎士元等人共同开展工作,恢复党政组织,收拢失散的党员干部,建立地方武装;吴忠则带一中队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向敌腹心地带深入,到梁山以东地区活动。

与邵子言分手后,吴忠率一中队东行40多里,到达了四柳树村。部队分散驻在群众家中,吴忠则又住到了老朋友崔守道的家里。老友相见,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吴忠睡下时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多钟了。

刚刚睡下一会儿,村外就响起了枪声。吴忠睡觉从来都是枪不离手,在敌后活动更是睡觉时都睁着一只眼,警觉性极高。枪声刚响,他已经站到了院子里,高声叫喊通讯员集合队伍。

情况很快查明,原来是东平县城的日军不知怎么发现了支队的行踪,纠集大、小安山据点的伪军共300多人,企图偷袭四柳树,在靠近村子时,被站哨的副班长范广博发现。范广博鸣枪报警,并带着几个战士对敌进行阻击。

支队集合完毕,清点人数时发现有一个班没到,再一查这个班住得比较偏僻,没有通知到。吴忠有些着急,敌众我寡,且敌人肯定有后续部队,在这里打会被缠住,不打则担心部队转移后这个班遭敌包围受损。吴忠一时难下决心。

这时村外的枪声已经响成一片,炮弹在村里不断炸响,敌人的喊叫声都已听得清楚。吴忠的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说:“走,先走!组织交替掩护,先冲出去,再想办法。”

一中队的干部战士经过数次战斗的磨练,已对小部队战术运用熟练,在如何摆脱敌人方面更是显得得心应手。吴忠的命令一下,各排交替掩护,翻墙穿屋,利用村周围的芦苇丛,很快在夜色中冲出了村子,在村外500多米处的一片林子里汇合,无一人受伤或掉队。

村里的枪声更加激烈,敌军已冲入了村内。吴忠侧耳细听,忽然面露喜色,说:“这枪打得很乱,毫无章法,都是伪军开的枪,我们的战士不是这个打法。他们肯定还没被敌人发现,不知在哪个地方藏着,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另外这些敌人实在可恶,太猖狂了,也该教训他们一下。”

吴忠叫来郭瑞功,说:“你带两个班,从背后敲敌人一下。打了就走,我们在陈庄等你。”

郭瑞功带着两个班悄悄地返回,绕到村北的芦苇丛中,对准敌军一齐投弹,然后排枪齐射。十余名敌军应声倒地,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地卧倒。日军指挥官听到枪声打得整齐,立即判断八路主力在村北,迅速调整火力,向着村北猛烈开火。

可是,此时郭瑞功早已率队转移,与吴忠带的中队主力汇合。村里被围的一个班也趁敌混乱,在当地党员的带领下,从南面冲出村子,消失在芦苇丛中,于第二天重新与支队汇合。

吴忠带队冲出包围圈后,于黎明时分秘密进至陈庄。还是老办法,队伍先散开包围了村子,然后逐步缩小。一班长郭志光用梯子翻过一户人家院墙,轻轻地敲着窗户。

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太太,问:“啥事?”

郭志光说:“我们是八路军,想在你家中住一天。”

老太太耳背,没有听懂郭志光的山西话,揉着眼睛说:“村东头有你们的局子,地方宽敞,你们不到那里住,住俺这老百姓的窄房浅屋干啥?”

郭志光知道老太太把自己当成伪军了,但听到老人讲村东头有局子(据点),连忙告辞,把情况报告了吴忠。

吴忠沉吟片刻,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闯到敌人鼻子底下了。天快亮了,我们再找地方不方便,干脆到敌人的据点里去住!那里最安全。”

陈庄据点设在一个地主的大院里,住着伪军一个中队。一排正向门口逼近,有个伪军从屋里走了出来,眯着眼睛撒尿。两个战士冲过去,用口袋往那人头上一罩,一个勒脖子一个抱腿,把人拎了回来。

俘虏是伪军队部的通讯兵,只有16岁,见到吴忠吓得直磕头,费了好大气力,才使他安静下来,说:屋里有30多人,都还在睡觉。

部队将院子紧紧包围,郭瑞功带两挺机枪上房顶控制全院,吴忠带着其他人踹开屋门,把枪口对准了熟睡中的伪军,没响一枪就将伪军全部俘虏。

吴忠在中队部找把椅子坐下,拿过花名册,按册点名,发现少了一些人,再询问俘虏,得知这些伪军出去抢东西或鬼混还没回来,遂令部队严密封锁消息,派出部分人员化装成老百姓,在村内外守株待兔。

吃过早饭之后,外出的伪军三三两两地回到村里,进来一个被抓一个,进来两个被抓一双。吴忠端坐在正屋的太师椅上,手端花名册,押进一个俘虏,在名册上划掉一人,到了上午10时左右,册上的名字只剩下了伪军中队长一人。吴忠令村外的哨兵不露声色,继续设伏。

10点半钟时,姓张的伪军中队长终于骑着自行车露面了,刚一进村,就被两名拾粪人挡住了去路,他不由得火冒三丈,骂道:“哪里来的二愣子,敢在大爷面前撒野……”

话没讲完,后背已被顶上个硬邦邦的东西,同时有只手麻利地下掉了他的枪。伪中队长立时软了,说:“有话好说,兄弟是本村据点的中队长,你们是那一部分的?”

后面的人回答:“老子是城里下来的。”

“都是自家人嘛。”伪中队长松了一口气,口气又硬了起来,说:“带我去见你们的队长。”

伪中队长被押进了据点。走进堂屋,吴忠仍在太师椅上端坐。伪中队长不认识吴忠,满不在乎地说:“鄙姓张,是本地的中队长,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我也是队长,”吴忠不紧不慢地说,“姓吴,名忠,官比你大点,是八路军昆张支队的支队长。”

“唉呀俺的娘!”伪中队长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此人是铁杆汉奸,平日鱼肉乡里,民愤极大。吴忠顺应民意,将其就地处决,群众拍手称快,奔走相告。此后,昆张支队在这一地区继续活动,群众影响不断扩大,工作局面也逐步打开。二进昆张因此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但吴忠并未感到轻松。他很清楚,小部队在敌占区进行游击作战,打开局面难,巩固局面更难。两进昆张,虽然屡战屡胜,可支队始终处于游击之中,没有建立稳固的立脚点,特别是没有形成健全的情报网,所以每次作战都是险象环生,靠灵活处置和战士们的勇猛战斗方化险为夷。长此以往,支队将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不仅无法恢复昆张根据地,而且能否站稳脚跟都成问题。

吴忠反复思索着这些问题,也在寻找着解决问题的方案。他后来说:“昆张支队要在敌人的心脏地带站住脚,打击敌人,保存自己,取决于两个条件,第一:必须有雄厚的群众基础,否则支队就得不到掩护,就失去了活动空间。这一点,我不是非常担心,因为昆张地区曾经是根据地,群众的觉悟很高,对抗日是有热情的。只要我们工作得力,多打胜仗,显示我们的存在和力量,群众也会重新信任我们,支持我们。第二,必须建立完善的情报网,这是开展游击战争的关键。没有准确、及时的情报,我们就会处处被动,整天被敌人追着屁股,不仅不能有效地打击敌人,而且自身生存也是大问题。昆张地区当时的情况是,我们的情报网很不完善,特务、汉奸很多,且敌人通信方便,机动迅速,一发现我们的踪迹,马上就可以调兵向我们进攻。所以,我们必须砸烂敌人的情报网,建立我们的情报网,只有这样,昆张支队才会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吴忠由此认定建立情报网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所以使出浑身解数,调动起了各路神仙。首先当然是充分依靠地方党政组织和群众。昆张地区的党政组织虽曾遭受破坏,但根基犹在,且适应能力很强,在各村镇都有地下党员。各县区政府的敌工人员更是神通广大,是昆张支队的“眼睛”,密切注视着各据点敌人的行动,一有动静,马上就通过地下交通网把消息传递给吴忠。

其次是充分利用敌人的通讯线路窃取情报。吴忠从在崔守道家得到一部电话机后,每天就多了一项必修的功课,就是窃听敌人的电话。每到一地,找根杆子把线头往敌人线路上一搭,敌人电话中的通话听得一清二楚,不但掌握了敌情,而且还能了解到我方人员的活动情况。吴忠对窃听之道高度重视,越搞越精,越搞越大,除了崔守道家的电话点外,又专门在八里湾设置了一个点,那里是东平湖湖东和湖西敌军通信线路的必经之地,接好一部电话机,东平、梁山、郓城、寿张敌军的调动情况尽收囊中。

最后是在敌伪人员中开展统战工作。这是情报工作中最关键的一环。吴忠搞统战工作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很讲究因人而异,看客上菜。昆张地区有些据点的伪军头目,在根据地陷落之前曾经是统战对象,对于这种人,吴忠的做法是保持联系,让其安心地做日本人的官,但规定要听昆张支队的指挥;对于被俘的伪军,一般都经过教育写下保证书后予以释放,凡表现好的则发给一张印有关公头像的证书,取“身在曹营心在汉”之意,持有此证者,昆张支队不仅保证其个人安全,而且保证其家庭财产不受侵犯;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敌人据点之间和公路上搞埋伏,捕获敌人的零散人员,经过教育后,返还武器予以释放,有的伪军被抓过三四次,对八路军感激不尽,回到据点后即成为了昆张支队的情报人员。而对于那些不杀不足平民愤者,吴忠则毫不留情,坚决予以镇压,敲山震虎。

这样,吴忠软硬兼施,恩威并用,伪乡公所、区公所和据点中给昆张支队送情报的人逐步增多。东平湖西伪中队长和伪区长许多成了两面人物,成为昆张支队的情报员。但东平湖东、运河西岸和汶上县境内则在一段时间内水泼不进,针扎不入。

吴忠决心砸开这个硬核桃。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他选择了一个突破口,就是唐楼的伪乡长唐绍曾。唐绍曾是个开明绅士,昆张地区沦陷后,被迫当上了伪乡长,但心中仍然同情八路军,保护过一批抗日村干部。吴忠搞清情况后,亲自登门拜访唐绍曾。

唐绍曾没有想到吴忠会来,更没有想到吴忠会既往不咎,对其以礼相待,惭愧地说:“吴队长,我是出于无奈才投敌当乡长的,还拉起了30多人的乡丁队伍。你来了,我把人和枪全部交给你,随你处置。”

吴忠说:“我知道你做乡长是迫不得已,也知道你为我们做了许多事情。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所以我今天不是来下你的枪的,你可以继续干你的乡长,当然是给我们干,同时我任命你为昆张支队唐楼情报站站长。”

唐绍曾痛哭流涕,说:“吴队长,你真是大人大量,我唐绍曾从今之后,如果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辜负了你对我的这份信任,天打五雷轰。”

吴忠扶起唐绍曾,说:“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怎么说起两家话了。不瞒你说,除了搞情报之外,我今天来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帮忙。”

“吴队长,有事你就吩咐。唐某万死不辞。”

“好!”吴忠说,“我们现在是在敌占区打游击,部队要保持高度机动,伤员的安置是个大问题。放到群众家危险性很大,我考虑再三,能否请你来承担这个任务。有伤员就送到你这里来,你是乡长,敌人不会怀疑我们的伤员会藏在你这里。”

“行!”唐绍曾说,“就把伤员安置在我的乡公所里养伤,出了差错,你拿我是问。”

情报网的建立和不断完善,使昆张支队的活动得以有的放矢,灵活自如。不管是紧急情况,还是一般情报,吴忠都能及时得到,对敌人的行动了如指掌,所以总能先敌一招,占尽便宜。

12月下旬,邵子言在梁山附近与吴忠汇合。此时,昆山境内的工作局面已经打开,各项工作已有转机,而日伪军发觉昆张支队的活动范围之后,也在调集兵力,准备以梁山为中心,“围剿”昆张支队。

为减轻地方工作的压力,保持支队行动的主动权,吴忠和邵子言决定,支队立即向敌人的腹心部位再进一步,到敌人的“模范治安区”东平县境内活动,打碎敌人的瓶瓶罐罐,同时也把敌人的力量东调,为建立昆张游击区创造条件。

初入东平,吴忠决定打个伏击战,造造声势。伏击的地点选在东平县城以南的二十里堡,公路旁有一座庙,很适合隐蔽部队,吴忠决定部队进庙待机,伏击公路上的敌军汽车。但在庙中埋伏一天,公路上也没有一辆敌人的汽车经过,甚至没有一个日伪军走动。

吴忠对邵子言说:“看来敌人的注意力还在梁山一带,必须大造声势,才能把敌人吸引过来。”

支队连夜行动,奔袭东平县城东的三官庙伪警察所,俘虏了伪警察30多人,并召集周围村子中的群众开大会,当场将作恶多端的伪警察所长处以极刑。随后,支队转移到流泽一带,白天攻击据点的伪军,晚上则召开群众大会,声势造得很大。

东平县被日军称作“巩固的治安区”。昆张支队在东平县境内又打仗又宣传,真的像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肚子,拳打脚踢,令敌人惊恐不安。各据点的伪军连连向上司告急,称八路军主力已经进入东平,请求增援。日军也被搞得心惊肉跳,生怕后院起火,屁股不稳,紧急从梁山和昆山一带回撤部队。伪东平县长张逸云则纠集全县各区中队和县警备大队,配合日军行动。日伪军1000多人兵分三路,合围流泽地区。

敌军重兵合围,吴忠笑逐颜开,这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他每天窃听敌人的电话,同时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收集敌军行动的部署,对敌人的行动了如指掌。敌军大兵压境,他却稳坐不动。其他同志催他转移,他则说:“莫着急,再逗龟儿子们玩一会儿。等他们逼近了,我们再走。那时即使他们知道我们走了,也来不及变更部署。”

于是,直到各路敌军逼近流泽,吴忠才下令支队转移,从敌军的间隙跳出包围圈,一夜行军近百里,到达东平东北部沙公村附近的清泉寺。清泉寺位于半山腰上,战士们吃完饭,安然入睡。

一觉醒来,战士们往山下看去,敌军正向流泽方向开进,长长的队列倒也算得上阵势庞大。可到了第二天再看山下,还是长长的行列,不过行进方向相反,行列中的人员个个疲惫不堪,无精打采。敌人在流泽一带横冲直撞大半天,连昆张支队的影子都没见着,累得像狗熊,只好草草收兵。

敌军在山下垂头丧气,吴忠却在山上哼起了京戏,且拿腔拿调,唱得字正腔圆。唱到最后,还用手比划了几个动作。懂行的人听罢,原来是《空城计》中诸葛亮的段子:“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唱罢《空城计》,山下的敌人也过完了。吴忠拍拍屁股站起身,说:“好了,龟儿子们折腾累了,该到我们动手了。原路返回,到流泽杀个回马枪。”

昆张支队又是一个急行军,连夜返回流泽一带。群众再次见到八路军,惊诧不已,称“八路军是神仙,个个都会遁地术,神出鬼没。”

吴忠放开了手脚,四处活动,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要大闹天宫,把敌人搅得鸡犬不宁”。开始时,各据点的伪军还没把昆张支队放在眼里,以为其不过是一些土八路,都想捞点便宜,所以一个连甚至一个排都敢出动与昆张支队作战。伪东平县长张逸云公开宣称:“东平是铜墙铁壁,几个土八路甭想搅乱了我的太平世界。”

吴忠闻言,说:“太平我才来,我来不太平。老子专门破你的铜墙铁壁。”他指挥部队专往敌人的据点附近凑,“引蛇出洞”,然后把队伍埋伏起来打伏击。一打一个准,每仗都往死里打,打完后还紧追不舍,一直能追到伪军的据点前。

昆张支队仗越打越精,越打越灵活,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敌人小部队出“洞”,就坚决地消灭之。大部队出动合围,则与其兜圈子,用吴忠自己的话讲:“敌人几个据点的部队一起出动,需要协调部署,这正好给了我一个从容转移的时间,而且可以抓住一路敌人,狠咬一口,让它痛得直蹦高。”

这样连打几仗,伪军总是吃亏,损兵折将,张逸云清醒了,说:“这不是土八路,是货真价实的真八路,吴忠真的来了,万万不可轻敌。”遂下了一道命令:“各据点部队禁止夜间单独外出活动。即便发现吴忠,也要上报情况,几个据点部队一起出动,才能进行围剿作战。”从此,每到晚上,各据点的伪军都把吊桥高高拉起,再也不敢四处活动了。

夜间由此完全成了昆张支队的天下。吴忠指挥部队横扫伪区公所、乡公所和警察所,镇压铁杆汉奸,并用速捉速放的办法争取伪军和伪政权人员,为地方党政组织的活动创造条件。当地的党政组织也充分利用这一有利时机,建党建政,发动群众。群众看到了自己的队伍,有了党的领导,增强了抗日的信心,积极支持昆张支队和地方党政组织的工作,很快就初步打开了东平县境内的局面。

日伪军对吴忠恨之入骨,紧急从昆张地区和戴庙等濮范观根据地边缘地区抽兵东调“围剿”昆张支队。这正是吴忠所要达到的目的。他立即指挥部队迂回转移,绕道平阴、东阿山区,过东平湖,跳出日伪军的包围圈,进入了敌人兵力空虚的戴庙一带,放手组织和发动群众,镇压汉奸、特务和叛徒,打击反动会道门和土匪,恢复建立地方党政机构。

日伪军急忙掉兵西返戴庙,寻击昆张支队。但吴忠不待日伪军部队形成合围圈,已率领队伍再次神不知鬼不觉跳到了梁山东北部地区,照旧扫荡伪地方政权机构,打击孤立据点之敌,搞得日伪军不知所措。

就这样,在二十多天的时间,昆张支队在吴忠的指挥下,牵着敌人的鼻子转圈,把小部队活动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日伪军嗅得到吴忠的声音,却摸不着吴忠的身影,来回奔波,疲于应付,无奈之下,只好暂时放松对濮范观中心区的蚕食行动和在昆张地区的“强化治安”,抽调兵力加强东平等腹心地区的警备力量。

军事斗争的胜利,为其他工作的开展创造了条件。邵子言等人与吴忠密切配合,迅速恢复了昆张地区的党政群组织和县区地方武装,民兵、群众的抗日热情也重新高涨,伪政权人员则心惊胆战,纷纷与抗日政权建立关系,成为两面人物。昆张地区因此由敌占区变成了游击区。

吴忠从来不是一个矫饰造作的人,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无论是喜是忧,是爱是恨,无不显于言表。二进昆张,昆张支队每天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常常是一天吃不上一顿饭,睡不上一个小时觉,空着肚子行军。但就是在这样的困难条件下,昆张支队在40多天的时间里,连打40多仗,几乎是每日一仗,竟无一仗失利,潇洒自如地做了一次虎穴之行,创造了小部队游击作战的奇迹,完成了一次战略任务。吴忠充满自豪,对于一个军人,没有什么比胜利更让他兴奋,让他冲动。

1943年1月下旬,昆张支队奉命返回根据地休整。吴忠率队由清河口乘船过东平湖,胜利凯旋。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夜晚。湖面苍茫灰白,寒风凛冽,只有倒映在湖水中的一钩残月追逐着疾行的小船。

吴忠坐在船头,寒风抽打着面庞,不由得诗兴大发,对身边的邵子言说:“邵书记,此情此景,无诗就太遗憾了。我吟得小诗一首,请你指正。”

“噢!”邵子言也很兴奋,说:“想不到吴支队长文武全才,还是一个诗人,念出来听听。”

“勇士坐船头,月在水中流。

大风吹波浪,歼敌夜归舟。”

昆张支队的战绩在冀鲁豫边区引起了轰动。段君毅和曾思玉听取吴忠、邵子言等人的汇报后,派专人整理昆张支队的经验,于1943年2月写出了近万字的《昆张支队活动初步总结》,上报冀鲁豫边区党委和冀鲁豫军区。

冀鲁豫边区党委和冀鲁豫军区高度重视昆张支队的经验,认为昆张支队两进昆张的战绩,充分证明了小部队在敌占区不仅可以站稳脚跟,而且可以大有做为,是开展敌后游击战争,恢复根据地的有效方法,也充分证明了敌进我进,派遣小部队深入敌占区,开辟游击区,把斗争焦点引向敌人心脏的决策是正确的。因此,立即将《总结》转发全区,要求在整个边区推广昆张支队的经验,以昆张支队为榜样,广泛派遣小部队深入敌后活动。

吴忠和昆张支队的名字不胫而走,许多部队派人前去取经。此后,小部队活动成为了冀鲁豫边区敌后游击战争的主要形式。据统计,在冀鲁豫边区,当时共组建了142支小部队进入敌占区和接敌区开展对敌斗争。

吴忠和昆张支队完成了一项艰难的起步工作,为小部队活动的成功积累了经验,奠定了基础。

资料来源:

百战将星一吴忠》/曲爱国著,-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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