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可以用来欣赏艺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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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工智能涉及越来越多的领域,从分析数据到下棋、写诗、服务客户.在人类认为人工智能难以成功的围棋领域,AlphaGo在四年前击败了韩国世界冠军李世石九段。那么,深入一点呢?人工智能能否具有一定的“审美”辨别能力,在艺术鉴赏方面做出一定成绩?

人工智能可以用来欣赏艺术吗?

独立艺术史学家杨崇和试图将人工智能程序引入中国山水画欣赏。中国山水画一直被认为是艺术家内心世界的再现,其中基本没有“写实”的一面。杨崇和通过人工智能计算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他认为,从绘画中再现自然的角度来看,西方画家一直在关注文艺复兴时期如何再现自然景物的三维感,并通过焦点透视等方法再现景物的三维感。但中国山水画并非没有写实,而是采取了另一种手法:注重岩石表面肌理的写实。

12月12日,杨崇和、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学院院长、艺术史学家白等访问上海图书馆,探讨人工智能介入艺术研究的可能性。

(左二)、白(左三)、杨崇和(右一)开始对话

西画描绘现实,中国画描绘肌理

除了艺术收藏家,杨冲和他的其他知名身份是芯片公司兰琪科技的CEO,他是一个羽翼丰满的“理工科男”。在学习艺术的过程中,他用理工科的思维,想到了用人工智能。

杨崇和比较了康熙时期的两幅版画。第一,1712年,康熙皇帝命画家沈煜画一幅《避暑山庄三十六景》,上面刻着朱贵等。以匹配新发布的《御制避暑山庄诗》。其次,意大利传教士马特奥里帕郭喜安(1682-1746)制作的同题材铜版画,是中国美术史上第一套铜版画。

在中国艺术家制作的木版画中,岩石上的刻痕分布均匀,显示了岩石表面风化和侵蚀留下的痕迹。在意大利画家制作的铜版版画中,岩石上的刻痕主要用来表现阴影,裸露的岩石基本上是空白的,没有刻痕,以突出岩石的立体感。

因此,杨崇和引出了自己的假设:文艺复兴时期的西方画家注重如何再现自然景物的立体感,而中国画家则注重岩石表面的肌理,将自己在绘画中看到的自然肌理呈现出来。在山水画中,凝固和涂层是复制技术。

通过对10-17世纪(北宋至清初)绘画的研究和分析,杨崇和提出:“无论中国山水画风格在表面上如何变化,总有一股活水从中流过,那就是对景观肌理再现的追求。”

“早期的山水画不仅表现了岩石的表面纹理,还表现了岩石的立体感和山谷空间感。这种画法在宋代以后仍沿用,如沈周《庐山高》。然而,纹理再现的图形渲染已逐渐成为主流。”原因,杨崇和认为,可能是“肌理本身的二维特征更适合绘画,更容易通过笔法呈现,因此受到学者的关注和追捧,最终成为中国山水画的主流”。

1712年,康熙皇帝命令画家沈煜画出避暑山庄的36个场景

康熙命令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制作同样主题的铜版画

将人工智能引入艺术批评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杨崇和选择通过人工智能数据库做“科学比较”。他把古画和自然景观照片放入数据库进行纹理对比。

"景观肌理的复制技术直到宋代才成熟."杨崇和认为,宋代卜筮法是用笔墨描绘或模拟岩石的纹理,可以看作是用笔墨对自然的被动“模仿”。

元人则“改造”了肌理书写,过滤掉宋绘画中复杂的景物细节描写,只画景物的主要特征。因此,中国绘画史上著名的专家高居翰曾经说过:“我们真的看不到宋代以后中国绘画中复制技巧的进步或风格的变化。”西方中国美术史学者罗岳也说:“进入元代后,山水画的本质突然发生了变化,完美的再现不再是那个时代绘画的最高追求,而是出现了一种新的表现艺术形式。绘画从图形艺术变成了超越复制的知识艺术。(元代)与宋代相反,绘画不再是呈现客观景物的记录,而是通过风格服务于个人的主观感受。”

杨崇和认为,除了这种“超越再现”之外,考虑到肌理描写,元代山水画家在描写现实的尺度上仍在稳步前进和探索。

他把《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的三卷与一张照片中的山坡纹理做了对比。人工智能程序放入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黄原版所描绘的纹理最接近真实的山坡纹理,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明娟次之,Freer美术馆的清初王勇根据副本进行了重复。

”经常去山川观赛、写画。我们能相信他画中的肌理复制能力确实更高吗?”在笔墨技巧方面,黄的原作无疑是艺术成就最高的。结合人工智能程序的判断,杨崇和认为,刻画现实的质感水平可以作为判断艺术家艺术水平的标准。

杨崇和用人工智能将三传《富春山居图》中的纹理细节与真实岩石纹理细节进行对比

结果表明,黄原作所画的肌理最接近真实的岩石细节。日本西宫市黑川古文化研究所收藏的南唐东园《寒林重汀图》中的纹理细节也进行了对比,更有趣的事情发生了。肌理也是用毛笔描绘的,黄画的肌理比董源更接近真实的山坡肌理画面。

“在人工智能分析的帮助下,我们发现,元代人虽然使用了经典的占卜方法来绘画,但他们改进了占卜方法,在纹理再现方面的成就超过了他们的前辈。”杨崇和认为,作为山水画大师,元代黄的肌理再现比其前身东元更接近现实,这是通过绘画的进步来实现的。

按照类似的意象分析方法,杨崇和假设元末明初的山水画家王蒙的代表作《青卞隐居图》来自现实中对太湖石的描写。

这与书画评论家的观点大相径庭。《青卞隐居图》是一座粗犷的山,笔法快、重、急,主要由皮马瓦、解索皴、牛毛皴组成。对这幅画的所有分析都表明它是在战争时期画的,笔触表达了作者的焦虑。高居翰甚至认为描述和现实之间有很大的距离:“在表达空间和形式时,不仅难以理解,而且光的处理也极其不自然。”

“如果你明白王蒙是模仿太湖石创作这幅画的,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杨崇和为自己按了人工智能对比而来的“大胆假设”找了文献证据。

根据类似的图像分析法,杨崇和假设元末明初山水画家王蒙名作《青卞隐居图》来自于对现实中太湖石的描摹。明代书画家米万钟在其画作《天趣流鬯图》题跋中写道:“余性固爱石,偶得古灵璧石,高可二尺许,峰峦变态,奇峭如镂削,而其色泽、文理又宛然皴法自备,寔古今画家心思力量所不到者。余尝凝对终日,似颇有得,因貌一二峰于素缣,稍点缀以树屋,便觉天趣流鬯,遂成生平得意画幅。”这一题跋说明,《天趣流鬯图》所绘山水,正是出自于对一块灵璧石的仿写。

引申出去,古人“小中现大”的模仿也并非孤例。沈括《梦溪笔谈》中记载了北宋宋迪如何描述自己作画过程:“汝先当求一败墙,张绢素讫,倚之败墙之上,朝夕观之。观之既久,隔素见败墙之上,高平曲折,皆成山水之象。心存目想:高者为山,下者为水;坎者为谷,缺者为涧;显者为近,晦者为远。神领意造,倪然见其有人禽草木飞动往来之象,了然在目。则随意命笔,默以神会,自然境皆天就,不类人为,是谓‘活笔’。”

“潮湿污染的墙壁照片,有些细节真的很像中国的山水画。”杨崇和据此认为,中国古代画家借助自然景物创作山水有此先例,甚至,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画家达·芬奇也提到过,潮湿墙壁中,有风景的痕迹:“你应该看看某些潮湿污染的墙壁,或者看看色彩斑驳的石块。如果你一定要发明一些背景,就能从这些东西中看到神奇风景的形象,饰有形形色色的群山、废墟、岩石、树丛、平原、丘陵和山谷。”

到了明代中期,吴门画派运用古典的再现技巧+新发现的自然特征,创造出新的图式和画风,在纹理的归纳和整合方面开启新局面。文征明从石质山、 土质山、树干等自然纹理中概括出“共相”,由这种统一的笔墨语汇再现不同景物的纹理。

到17世纪,以董其昌为首的文人画家走上了为笔墨,而非为真山水创作的道路,他宣称“以蹊径之怪奇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不如画”。杨崇和认为,这“可以说是笔墨独立于山水的宣言”。

“新的再现方法总是建立在对传统的回归上,并同时融入新发现的自然规律或特征。”通过人工智能的帮助,杨崇和将中国山水画中纹理再现的演进过程概括为一条规律程式:山水画之新风格=经典的再现技法+新发现的自然特征或规律。

科学手段研究艺术,有哪些不足?

大胆假设,以人工智能的科技手段“求证”,专业的艺术史学者如何看待这种艺术研究方法?

白谦慎和范景中都肯定了将科学方法用于艺术史研究中的尝试。“现在提倡跨学科,大方向上这个讲座非常启发人。”白谦慎肯定目前以科学手段去研究艺术,是未来的趋势,他也认为杨崇和找到的米万钟和达·芬奇例子“很有说服力”。

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几点疑问。首先是关于“像与不像”,“一种像是有意识的学习造成的,比如书法里的临摹;还有一种像是有血缘关系,但并非直接‘认识’;还有一种,就是纯粹的巧合。比如南朝墓砖中发现一块很像颜真卿的书风,有人就认为南朝就有颜真卿这种书法了,但我认为只是巧合。这种巧合在自然生活中也会遇到,有一次我散步,看到前面有个老朋友,就去打招呼,结果并不是我以为的人,只是长得很像。偶然中的像,在生活中、艺术中都是有的。”

对于杨崇和将照片中的山水与画中山水对比,白谦慎认为有巧合的可能性,“这里也有统计学方法的问题。”白谦慎认为,杨崇和先找了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根据画选了南方的山,再用人工智能去算,得出结论说黄公望画得最像,涉嫌从结论出发反向推理,“人的笔墨变化十分有限,所以相像的情况还是蛮多的。如果找100个孩子去画,然后用人工智能比对,也许其中有人对比出的结果比黄公望更接近照片,这是有可能发生的。”

对此杨崇和解释,人工智能所做的比较,并非具体的一幅画对一幅照片,而是做了一个包含几百万纹理图片的数据包,将要对比的两张图放进数据包中去计算,“并非两张图的简单对比,而是通过庞大的纹理数据,去计算其中的‘共象’。”从这个角度来看,找100个孩子去画,其中有人比黄公望的纹理更接近真实的概率是存在的,但大数据计算更看重的是“共象”而非“巧合”。

范景中则提出,绘画需要一套“绘画语言”,这也是美术史家赖以研究绘画好坏的依据,如果不了解绘画语言,就无法讨论作品的好坏。因而,一个艺术研究者在讨论王蒙的《青卞隐居图》时,研究的是他的用笔继承自哪些艺术家,是他使用了怎样的绘画语言,而非将他的画与太湖石对比,“即使《青卞隐居图》是对着太湖石画的,但王蒙使用的绘画语言是一以贯之的,难道他每次画画都想到太湖石吗?中国古代画论,除了笔墨,讨论的都是分类,从来不提写生,至少元之前都没有提到。分类是画家如何把握区别性特征,画家画的是共性。如果我们把艺术家使用的共性语言和个例比较,会有问题,用黄公望的具体的画在现实中找对应,不是难找,应该是比较容易。”

杨崇和肯定了研究绘画语言的重要性,“宋元画家是用古典绘画语言加上一些新发现,发展出进步,必须经历对古典画法的继承,是站在巨人肩上,并不是简单的新发现就能创新。”但他认为继承的前提下,需要结合新发现,才能实现绘画的创新。至于王蒙是否画的是太湖石,他认为这是大家“如何去相信”的问题,“我们是宁愿相信他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还是相信他有本而临?王蒙没说他绘画的来源,只是我们认为哪种更合理的问题,他自己在家随便画就像太湖石,还是他照着一个石头画所以像的可能性更大?造型上,是因为要打仗了内心积郁画出这样的画,还是照着太湖石画出这样的山可能更大?这是一种分析,最终还是大家怎么去相信的问题。”

杨崇和研究画家用笔是否更接近真实,用的是照片做比对,就此,范景中还提出“照片是否更接近真实”的疑问,“镜头是根据一定程序设定运作,拍照出来的结果,和画家经过笔墨的选择绘画是一样的。我们对于客观现实的描述是有一套语言支配的,相机也是如此。”

“人看事物有投射的一套机能,这涉及到的问题太复杂了,要解决其中的问题必须要有科学家来解决。”范景中表示,用科学手段去研究艺术,的确蕴含着令人期待的前景,“杨先生是理工男,我们把这些问题摆给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用一本书给我们做出令人兴奋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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